
1959年腊月华生证券,北京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面颊上,朱德拎着一只旧皮箱走进西花厅,帽檐上挂着霜。门口执勤的小战士悄悄瞟了一眼:皮箱边角磨出白线,袖口还打着补丁。那天的座谈会讨论的是来年农村副业生产,可大家的目光总不自觉落在那件老灰棉衣上,议论声低低地散在暖气片旁。
有人提议,四川方面请元帅春天回乡看看,“顺便换身体面衣服”。朱德笑得淡淡:“天暖一件单呢子就够,路上不必兴师动众。”这口气,把繁复的接待预案压得透不过气。早春二月,中央批准了南行行程,标记为“调查队”,随行人员不过十余名。
火车一路向西,穿过秦岭隧道时,窗外雪线仍在。列车员递来午餐,他拣出两块红烧肉分给警卫,只留一勺汤拌饭。这种习惯从青年时期就没改过:先让别人吃饱,再考虑自己。同行记者暗暗记录,却发现记录本很快写满,不是材料问题,而是他事无巨细都要问——油菜播种面积、合作社缺多少手扶拖拉机、山区急需哪几味常用药。
3月9日,列车停在南充嘉陵江畔。汽车只开到马鞍镇镇口,剩下七公里山路,朱德执意步行。他的膝盖在长征时落过伤,走斜坡有点吃力,但他摆手让警卫别扶。路旁油菜正抽薹,泥土潮湿,有股快要下雨的味道。
朱家大湾拐角,一个老汉背着锄头迎面而来华生证券,眯眼看了几秒,高声喊:“代珍哥?啷个悄悄回来了哦!”朱德愣了片刻,认出这是堂弟朱代良。堂弟上下打量那身褪色制服,咧嘴笑:“看你这行头,还不如咱县上的干部风光!”嗓门大得连后面跟着的县委书记都红了脸。
“衣裳不冷就行。”朱德拍拍大衣,“国家还穷,先让老百姓过好日子。”短短一句,场面立刻安静。堂弟憨憨地抓抓后脑勺,又补上一句:“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将就嘛。”朱德抬手压住身边人想开的解释:“以后再说,今天先进村。”
踏进祖屋门槛,他怔住:房梁换成了水泥柱,瓦片也改成琉璃青,完全认不出来。半晌才想起,这座房是1916年他在护国军领到军饷后托人寄钱修的,自己却一次都没住过。堂弟笑他“自家人不识自家门”。朱德摸着墙根的青砖缝隙,没接话,手指却在微微颤。

当天夜里,村里的电灯亮到很晚。炕桌前,他逐队叫来生产队长,询问去年收成、人口、缺劳力还是缺牲畜。有队长诉苦说缺化肥,他把随身带的钢笔掏出来当场记:优先把县里两吨磷肥往山上调。有人担心钱从哪儿出,他打断:“县里不够就报专区计划,中央可借,还得还,账要算清。”
第二天赶集,朱德拉着县委书记去看山货。木头山凳、竹编筛子、一把旧犁,他都问价,合适就拍板买下,转手送给赶来的贫困社员。旁人说元帅家里也不缺这几件,他回道:“家里确实不缺,可缺的是让社员安心干活的底气。”
行程进入第五天,他走遍周边七个公社,提出“粮、棉、油兼顾,猪牛鸡都抓”的多种经营思路。县里整理成十条措施,贴在粮站门口。乡亲们簇拥着请他多留几日,他摇头:“村里春耕要紧,中央工作也要紧,哪头都耽误不得。”语气温和,却不容再劝。
临别时,他转回祖屋,指着那排翻修过的正房交代县里同志:“把这两间腾出来,改成小学教室。孩子多念书,山沟里才能走出去更多人。”县长答应得干脆,拿出小簿子快速记下。堂弟在旁边抓住他的手:“下回早点回来。”他只点头,没有许下期限。

汽车开动,尘土卷起。后视镜里,朱德摘下帽子,静静看向渐远的山岭。同行记者悄声对身旁警卫说:“元帅衣服旧,可心里那股子亮光,比新棉袄还暖。”警卫没回答,只把那件灰呢子大衣往他肩头又提了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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